每当想起就心痛

发表时间：2007-09-12

跟公司已经请好了三个星期的假,
几天后再打电话预约在北京返签的日期,
然后马上订回国的机票.
还有四五十天就能回家了,
就可以看见奶奶和爸爸妈妈了...

期盼这一天已经期盼了很多年了,
然而当回家的日子现在真的走近我的时候,
我内心深处的悲凉和痛楚却一点一点涌现出来…

近来,大脑里时不时会闪过一些回忆片段:

上小学的时候,
早晨有时侯为了多睡半个小时, 我就不吃早饭直接去上学.
每次我那样赖床不起, 奶奶都只叫我一两回, 然后她就不管我, 任我多睡会儿.
小学上午一二节课和三四节课中间有一个25分钟的大课间,
奶奶会算准了时间, 买来我最爱吃的热腾腾的豆腐脑和香脆的油条给我端来.
她要先去菜市场买早餐, 然后再去学校给我送, 来回要走不少路.
她每次都坐在我旁边看我津津有味地吃完, 然后高兴地把碗筷收拾好拿回家去.
有时侯被我班主任看见了,
每次她都说: 狒狒啊, 看你奶奶对你多好, 你长大了一定得好好孝敬她!
每次我都使劲地点头.

每天早晨奶奶都会问我: 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?
午饭过后, 奶奶又会问我晚上想吃什么.
我有时侯很不耐烦: 吃什么都行.
奶奶就不高兴地说: 不会做叫作"什么都行"这个菜.
记得有一天我说我想晚饭吃蘑菇.
那天天黑了奶奶才回家来,她非常疲惫的样子, 说离家近的两个菜市场今天都没有卖蘑菇的,
所以一咬牙就走了一个半小时去最远的农贸市场终于买到了.

我在外地上大学, 基本上是逢年过节有假期才能回家.
每回假期结束要返校的时候, 奶奶都特别舍不得我走.
她嘴上虽不说,
但每次爸爸妈妈送我上出租车去火车站的时候,
奶奶都跟在慢慢启动的车尾小跑.
我赶紧让车停了, 奶奶气喘吁吁地说: 没事儿, 你走吧. 我这就回去.
她从来都是目送我到看不见了才肯回家.

我小时候调皮好动,
是奶奶一手把我看大的,
她笑着对爸爸妈妈嗔怪我说:
"那猴儿还坐一会儿呢. 这小闺女太费(心), 从小就这么不闲着, 哪儿都敢去, 让她出国也敢."
于是我得花名儿"狒狒".
后来我真的要出国了, 奶奶又笑着说真后悔当初说过那句话.

每个星期在固定的时间给家打电话的时候, 奶奶几乎都守在电话旁盼着.
奶奶每次都是问我吃得好不好, 嘱咐要多喝水多注意休息.
偶尔她会说她很想我,
她说她想我的时候啊, 就趴在桌子上看看玻璃板下面压的我的大照片, 看了一遍又一遍, 都看不够...
再极偶尔的时候, 奶奶会问: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?
我说就快了, 还有一两年吧. (每次我这么跟她讲的时候心里都很难过.)
她每次都说: 好, 我等着你.

有一次, 我在电话里跟奶奶说:
"奶奶啊, 等我回去看您的时候, 一定选一个不冷不热的季节,
我带着您去苏州杭州风景特别美的地方去玩儿个遍. 咱们带着轮椅, 您要是走累了, 我推着您."
奶奶听得笑得很开心, 又说同样的话: 好, 我等着你.
后来爸爸跟我说, 每次奶奶跟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, 奶奶都感动得泪流满面.

两个月前, 得知奶奶病了, 脑中风, 右半身不能动了,
她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.现在不能跟她提我的名字, 一提, 她就会失控地大哭.
医生说尽量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.
于是爸爸妈妈不许我和奶奶通电话.

在爸爸妈妈极力稳定好奶奶情绪的某一天晚上,
我终于跟奶奶说话了.
她说: 我没事. 你放心. 你去睡吧.
每一句话她都重复地说了很多遍, 没哭.
听得我的心都碎了.

终于要回家了.
但每当想起病中的奶奶, 回忆起她是那么疼爱我的点点滴滴,
想到我对她的承诺...
就心痛不已